5月的天，说变就变，稍早些，阳光还透过云层，转瞬就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。王素兰和丈夫毛恩良坐在桌前吃饭，碗里，除了青菜，只剩年糕。她的家，位于新河镇肖家桥村的一处田地里，床、饭桌甚至灶台，都在一间屋里。这房子，还是她向姐姐家借来住的。

　　草草地吃过午饭，王素兰赶忙拿起床边织到一半的帽子。她怕来不及，要赶下工。

高烧夺去了光明

　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渐渐变大。

　　3岁那年，王素兰没来由地发了高烧。为了给她治病，一贫如洗的母亲，向亲戚借了些钱，送她去了卫生室。

　　一番治疗，高烧终于退了。就在母亲暗自高兴时，命运却开起了沉重的玩笑，没到第二天，王素兰再次高烧。这回，母亲已经身无分文，也实在无法借到钱，只能让她硬撑着。

　　持续高烧，不停地说着胡话，等她从昏迷中醒来，双眼却再也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了。

　　因为当时年幼，她对这段经历没有记忆，只能从母亲的后悔里，一点一滴慢慢了解。

　　王素兰的世界因此从小就和其他小姐妹完全不同，“别人都去上学了，我不能，我只能待在家里。”

　　“从箬横晋岙里搬到姐姐这儿后，我就从没有离开过这间房子。”

　　王素兰说，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可怕，一切都是未知数，待在房间里，一切才是熟悉的。凭着这份熟悉，王素兰在这个房间里，来去自如。

看不见，却学会了织帽

　　外面的小雨还未停，王素兰哼着歌，手上的活也没有中断。

　　这份织草帽的“绝活”，王素兰说，是年轻时慢慢学起来的。

　　那时候，王素兰才18岁，耳朵里听着大人们织帽时的彼此逗笑，心里艳羡无比。她也偷偷拈了根草帽绳，在指尖绕来绕去，仿佛和着大人的节拍，已经开始织着草帽。

　　草帽绳越绕越多，手指也越来越灵巧，一个不小心，被大人们看见了。

　　看王素兰想学，邻居大人们也并不烦，一点一滴耐心教她。

　　虽然眼看不见，但王素兰的记忆力，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。一段指法，别人可能需要两到三遍才能记住，王素兰心情好的时候，只需要学一遍。

　　不过，在黑暗里摸索，总没有别人看得见的来得方便。记得很快，但王素兰完成一段，总是很慢，“别人一分钟做完的，我要五分钟。”

　　有时候，学得焦躁了，王素兰也丢下过草帽，但回过神来，“连这件事情都做不了，我还能做什么呢？”她又俯身在地上摸索，捡回草帽。

　　十多年里，织草帽成为王素兰惟一的生活寄托。慢慢地，手上纯熟了些，慢慢地，也能织一些带花纹的了。

黑天里织帽，吓到了邻舍

　　王素兰说，她的双眼无法看见任何东西，但耳朵、手和记忆力其实就是她的另一双眼睛。

　　织草帽过程中，经常要用到不同颜色的草帽绳，可是王素兰根本无法看见，又怎能自行分辨颜色？

　　后来，姐妹俩想了个办法。姐姐王素琴将一摞一摞各种颜色的草帽绳告诉王素兰，再由王素兰自己挑位置摆放。在王素兰心里，不同的位置，其实就是不同的颜色，需要哪种颜色，到那个位置拿绳就可以了。

　　14年前，王素兰刚从箬横搬到新河那会儿，正碰上夏天，傍晚屋里太热，她让姐姐扶着出门，坐在田埂上织草帽。

　　没过多久，天就黑了，王素琴的邻居到旁边转悠时，突然见到个人在漆黑的夜幕里坐着织草帽，吓了一大跳。

　　他赶紧跑到王素琴家里，“你家地里怎么有个人坐着？”王素琴一听，笑道：“那是我妹妹在地里织草帽呢。”

　　那邻居听后不信，“天都那么黑了，还能织草帽？帽绳都看不到了。”

　　王素琴带着邻居进了地里，邻居打开手电筒一看，果然见王素兰正一下一下地织着草帽，当下止不住夸奖起来。

　　正常人能看见的，她看不到，但她能“看见”的，其他人却不一定能看到。

“等有什么唱歌比赛，让你上”

　　除了织帽，王素兰举一反三还学会了织毛衣、织鞋。“有件毛衣，她织得特别好看，衣服上的凤凰尾巴，活灵活现。”

　　不过，织帽的钱，只能稍稍贴补家用，“一天只能做半顶，一顶38元，一天大概就十几元。”

　　现在，儿子靠着助学和自己勤工俭学的钱，正在外上大学。和儿子的联系，全靠一部手机。

　　王素兰说，手机上的按键，儿子已经帮着设置过了。要拨哪个电话，只要摸准键位，就能打出去。“手机平常就用绳子吊着，放在床边，想打电话，就到这个地方来取。”

　　爱唱歌的王素兰，床头还放着三台收音机。“这三台收音机，有一台是儿子买的，其余两台都是别人送的。”

　　平常看不了电视，一有空，她就拿起床头的收音机，放放音乐，跟着哼唱几句。王素琴说，素兰其实唱得挺好听，音乐放一遍，她就能记住，但她也就在家里唱唱，都没唱给外人听过。

　　随着记者一起前来的一位妇女干部一听，就向素兰邀约，“等有什么唱歌比赛，到时候让你上。”

　　王素兰笑着说好，织帽的手，也动得更快了。